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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父母是對孩子很嚴謹的人,對於我大學時離家念書或是現在出國工作,也都沒有意見。他們和別的父母不一樣的地方在於,他們幾乎從不打電話找我。我視為這是對我的信任,相當珍惜。於是,就像某種默契一樣,我也不打電話回家了。

對他們來說,在外生活打拼的孩子打電話回家,是件很懦弱的事情。我父親沒有多說什麼。我很清楚,他言中的懦弱不是那種懦弱,只是一種他愛我們的方式。

出國近一年,我算了一下,我打過兩次電話回家,一次是剛下飛機報平安。

電話那一端的母親有些哽咽,父親則在旁說,沒事就快掛電話回去住處。

第二次打電話回家是過年,我打回去拜年,父母親從以前開始就幾乎不過問我的成績,但很重視這種生活上的禮節。有時候我依然很自豪父母的身教與言教帶給我的影響。

打電話回去拜年的時候,我難得從我父親口中聽出一點笑意,我才明白,或許他們也是希望接到我電話的。只是那顆希望孩子獨立的心卻在他逐漸老去的身軀裡衝擊著,理性終究是贏了。不打電話回家的我,在每段旅行中,每天寄出一張明信片給他們,一方面是當作交代我在哪兒,另一方面是希望我們之間還是能有甚麼相連著的。

前陣子跟一個在這裡唸書的學妹出來喝茶聊天,她提及和她父親的情感之親密,除了常常通話之外也常常視訊見面,我苦笑著告訴她我的狀況正與她完全相反,心裡不踏實地忽視一種名為羨慕的感覺。我不能說我不羨慕有人能和他們的父母以好友著稱,甚至我自己未來若有機會為人母,我也希望我的孩子能將我當作一個朋友。

可是我也很清楚父親是一個這樣的男人。兒女情長的情節在我家是不會上演的。而對於想家這件事情,更是不允許說出口的。即便我本來就是個不容易思鄉的人,汲汲營營於生活,一有假期即安排旅行出走,哪有時間想家?

還是有的。

我數了一下,至今,我想過一次家。少的可憐,但還是存在。

那是一天下午,不太冷,我上午的課結束後就沒事地在市區散步閒晃,好菜煮多了,消耗熱量唄。走過某個街角時,我心裡突然希望街角那兒的烘焙坊搖身一變成為擔擔麵攤。為何是擔擔麵呢?這我就不知道了,只知道當下的我想念起台灣冬天的街角常飄香,抑或是鹹食小吃、抑或是甜麵點,飄起的不只是香味,還有糊糊的蒸氣。

就這樣發呆了半晌。我走過街,又走了一段路,走進一間店,我想我可以吃點裏頭的東西來解鄉愁。

那間店,是麥當勞。

朋友問:為什麼是麥當勞?

我:全世界的麥當勞都是一樣的。我想吃點,在台灣也吃過的味道。

於是,我的鄉愁在大麥克套餐下肚之後,雲淡風輕。拿起手機,看著家裡的電話,前頭冠了國際碼看來有些陌生,我將手機收好,就像把鄉愁收好一樣。獨自一人在異鄉,是不能脆弱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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